将烛台移得近了些,含灵凝视镜中的左眼,总觉那淡青色的眸子碍眼。
随手拿起一支金钩狼毫,点上胭脂,在左眼眉角处勾出了一只梅花,雪肌红梅映青眸,看上去更觉妖异,还多了那么一份……轻佻。
当下心中烦闷,以食指点上清水,悻悻擦去了眼角红梅,长长叹了口气:
“唉……”
明月捧着拂尘站在身后,见她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捂嘴偷笑道:
“人们常说异人生异相,仙师的玄青双目,平添了三分灵韵,自别于凡俗,您又何必在意。”
“我又不是妖精,为何要生出异相!”
含灵柳眉一皱,那只青眸宛如秋水微漾,嗔怒道:
“小猴子懂什么,你去看看,那位施展金刚无相救下百姓的和尚伤势如何,可清醒了。”
那日,八斗被端木啸剑气重伤,虽被救下却一度性命垂危,好在紫青观灵药不少,总算保下了他一条小命,可一直昏迷不醒,现下已经十余日了。
明月见马屁拍在马腿上,暗暗吐了吐舌头,拱手退出了精舍。
不过片刻后,他却又扶门而入,禀道:
“长老和青部执正求见。”
含灵忙把摆了一桌的胭脂水粉收入柜中,对明月道:
“传进来。”
旋即,她又补了一句,“一会儿闭上阁门和舍门,你候在舍外,不得让人靠近。”
“是。”
片刻后,玄鹄和青一进到精舍中,待明月退下又闭上门扉后,含灵才看向青一,问道:
“说说,那夜清河县里发生了什么,西门爽怎么放的火?”
青一抱拳一躬,回禀:
“那夜,值守北门暗库的黄部弟兄遵飞羽令,摸入西门军驻地放火,火起后,大多都趁乱跑了,只有一人不但不走,还四处乱窜,把西门军引到了暗库!”
他看了身旁玄鹄一眼,又道:
“暗库中存放的引火物暴露,到了下半夜,西门军便用那些东西烧了清河县城。”
含灵微闭双目,暗暗攥紧了拳头,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
“那人被抓住了吗?”
青一摇摇头,“没有,他失踪了,我已命人在找他。”
含灵又问:
“驻地火起后,西门军伤损如何,后来又去了哪里?”
青一道:
“烧死了百多人,剩下的二百来人在城里放完火,抢了点粮草,天亮前跟着西门爽去了青衣岭,对了,陈师寨被他们之前派出的人找到了。”
含灵点点头,“辛苦了,你先退下,继续监视西门爽在陈师寨的所作所为,随时传报。”
待青一退下后,含灵长长叹了口气。
“教主无需担忧那人暴露。”
现下已无旁人,玄鹄恢复了他更习惯的称呼,“那人名唤樊吉,十分可靠,断然不会走露教主亲自交待的密令,他现下应该已自尽了。”
“唉……”
含灵又叹了口气,看向自己双手,幽幽道:
“他们……虽非死于我手,却是我为他们选了死期,还递上了刀。”
也不知道她是在说那名叫樊吉的死士,还是其他。
“教主较之当年,还是更心软了。”玄鹄笑了笑。
“是吗?”含灵看向身侧铜镜,盯着左眼的青眸,轻声道:
“人啊,总会变的。当初,若不是……紫一兴许就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