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鹰的忌日。
阿鬼即将执行枪决,逍遥法外多年的贩毒集团轰然倒塌。
奇怪的是:就在这一天,万里之外,“魔鬼兄弟”那位对这一切并不知晓的老母亲毫无征兆地断了气。
亲手逮捕独眼和阿鬼、为老鹰和大猫报仇、在老鹰的墓前举办拜师仪式,这些都是知夏一直以来的梦想。然而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她却还是没有办得上拜师仪式。
阿鬼跪在地上,看了最后一眼温暖的太阳,一声枪响后应声倒地。
就在此时,知夏被开除警籍,锒铛入狱。
那天在审讯室里,独眼告诉知夏大猫如何惨死以及她不可能找到大猫的尸体,大猫永远只能当个孤魂野鬼。
看着狞笑的独眼,恶心、愤恨像奔涌的洪水淹没了知夏最后一丝理智,她怒吼着叩响了扳机。
春晓为此事奔忙了许久,但事实铁证、律法如山,即便如她这样战无不胜的传奇律师也依旧无力回天。
好不容易盼来了探视日。
“知夏阿姨,您还好吗?”
一句话未了,春晓流下滚滚热泪。
厚重玻璃的另一边,知夏又消瘦了许多,唇色惨白,神态却安然自若。
“好孩子别哭了,阿姨忙碌大半辈子了,清闲下来也是好事。”
春晓知道一味悲伤只会让知夏更揪心、更难过,赶忙擦掉眼泪。
“我不会放弃的,我会争取给您减刑,让您早些出来。”
知夏淡淡地笑,轻轻摇了摇头。
“早些出去、晚些出去又有什么区别呢?”
“阿姨,您不能自暴自弃啊。”
春晓心疼地说。
知夏再次轻轻摇了摇头,嘴唇越发惨白:
“好孩子,阿姨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帮我办好。”
“知夏阿姨,您说,我一定按您说的做。”
“帮我把安安送到福利院,拜托守之院长好好照顾这个苦命的孩子。”
“好,等您出狱了就可以和安安团圆了......”
在看到知夏的泪水后,春晓说不下去了。
出乎春晓的意料,知夏突然开始讲自己的故事,声音轻如羽毛。
“小时候,无父无母的我只能靠沿街乞讨混口饭吃,所有人都像赶老鼠一样欺辱我,后来长大些,被校长爷爷带到福利院,其他孩子都嫌我脏不和我玩儿,只有映冬不一样,她带我去洗澡、教我打扮自己,还教我画画、写字、读书、插花、煮咖啡、泡茶......
十八岁那年,我们离开福利院,两个女孩子拼凑成一艘羸弱的小船,飘荡在福利院之外那个广阔又可怕的大海上。
后来,这艘小船也没有了,我们分别开始了各自的人生。
再后来,你诞生、映冬沉睡、校长爷爷去世,我以为我的人生再坏也不过如此了,直到待我如父的老鹰和我唯一爱的也是唯一爱过我的男人相继惨死,我猛然惊醒,我的命运可能就是个黑洞,我降生的意义或许就是体验这人世间无尽的苦难。
但我依然眷恋这人间,因为映冬还在。也许在别人眼里她只是个植物人。那些冷漠的人呐,提及这三个字时仿佛与一个活生生的人毫无关联,但我知道她什么都能感觉到,也什么都知道,只是没力气睁开眼睛、张开嘴巴。只要我还可以去看看她、跟她说说话,世界再苦,也就不觉得苦了,可是......”
知夏突然哽咽,双手轻轻覆在瘦削的脸上,春晓也忍不住落泪。
“有同事问我开那一枪后悔吗,我没有回答。我不后悔!如果那个人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会像杀掉独眼那样毫不犹豫地杀掉他,只可惜,我这辈子都没有找到那个人的可能了,可惜......”
知夏说完“可惜”两个字后,就不再继续说下去了,只是长久地发呆,眼神空洞。
春晓刚要问知夏那个她恨极了又永远不可能找到的人是谁,狱警冰冷的声音乍然响起。
“时间到了。”
“这个送给你,我想这也是你妈妈希望你做到的。”
春晓接过一张纸条,在狱警的监督下打开,上面写着一句话、一个心愿——一个不知道还有没有可能实现的心愿。
走出监狱的大门,春晓只觉头昏沉得厉害,像被灌了重重的铅石一般。
一年后。
一如突然消失一样,祈天一突然出现。
在下班的路上,春晓收到这条短信,看着这句话,春晓面若幽谷却心有惊雷。
一抬头猛然发现自己站着的地方竟是那位离奇去世、被称为“半仙儿”老人的房前。霎时一身冷汗。玻璃窗上贴着一张泛黄残缺的纸,依稀能辨认出《此房出售》四个字,一只黑猫缩在小院的角落,藤椅落满了灰。
此刻夕阳如血,一如那老者去世前见到的最后一抹霞光。
春晓不知,那神秘的老者直至离世前还在为她叹息。
城市花园餐厅。
这是曾经他们经常约会的地方,祈天一心里猛然涌起一股暖流,鼻子一酸。
“好久不见。”
“一年零半个月又三十四天。”
戴着墨镜的春晓依旧语气冰冷,这句听起来冷冰冰的话让祈天一红了眼眶。他低着头,似乎在拼凑措辞解释自己的不辞而别。
春晓摘掉墨镜,直视祈天一的双眸,并没有她想象中惊恐的表情,祈天一像是早习惯了她这张变了样子的脸,这让春晓满脸诧异。
像是猜中了春晓的心思一般,祈天一坦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