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堂上寻得这样一位纯真之人确是不易
也是因这份相助，二人愈走愈近，可谓是心心相惜
所以在江秉德和陆嫚出事后，江秉德顶住重压，成为了江符叙的老师
……
这世间之事，都逃不脱一个兰因絮果
昆燕度轻车熟路地找到酒馆，看着他一身锦衣玉带，店小二连忙招呼
最开始安梧月还觉着这人排场太大开了，每次都被别人当猴子一样看，现在倒也习惯了，自顾自点着菜
“……行了这些，再来几壶好酒”
“好嘞！”店小二连忙应下，这两人看着就像有钱的主儿，丝毫怠慢不得
昆燕度正一手托腮，盯着窗外，不知心里想着什么
安梧月伸手在他面前晃悠了两下，“嘿，发什么呆呢？”
昆燕度收回目光，与安梧月视线相交
一双桃花眼看着浪荡风情，但笑意总不达眼底
不知那留有的几分余地是藏了何事
“想着白日的事”，他答
“一品红？”
“……嗯”，昆燕度给自己斟了杯茶，温茶下肚，心也暖了些许
安梧月无意打探别人的隐私，但就从昆燕度的只言片语可以看出，昆家兄弟二人并不和睦
昆燕度并非嫡出，他是昆老爷子二房的儿子，也是昆家的小儿子
昆家大夫人是父母之约，媒妁之言，而这位二夫人司瑶却是昆晟的亲梅竹马，两人少年时就暗生情愫，奈何身份地位悬殊，无法娶为正妻
但昆晟是真心喜欢司瑶，爱屋及乌也更偏袒昆燕度
也正是因为这份偏袒让本就不和睦的兄弟关系更加雪上加霜
昆燕度也不是白痴，他感受的到父亲的偏袒爱护，自懂事起就不再与大哥争抢，大哥喜欢的他从不干涉，这也是万般无奈下的明哲保身
人心向来是贪婪的，就算是这样，兄弟二人的关系也未缓和半分，反而随着昆燕度越长越大，更加恶劣难堪了
……
安梧月想着要说点什么安慰下昆燕度，但思来想去又找不到合适的话，幸好店小二这时来上菜了，打破了莫名的气氛
“二位客官还有什么需要随时吆喝小的”，刁小二点头哈腰道，说完就退下了，还贴心地帮忙关好了包房的门
安梧月拎起酒倒了满满两大杯，“今日不醉不归”
她看出来，昆燕度是有心事
昆燕度调整好情绪，又是一副吊儿郎当混世的样儿
他爽朗地应着，仰头灌下一大口
火辣辣的酒过喉穿肠，昆燕度觉得痛快极了
安梧月也不是扫兴的人，来大庆如此之久，也没找到一个能喝酒的伴，如今也是好不容易碰上了
各自心怀鬼胎相处着，倒是今日这酒喝的敞亮
……
月弯如钩，盈盈点缀于夜空之上
商铺点灯串连了一整条街，星星点点地勾勒出一条长长的道
窗外，是别人的热闹
窗内，是两人的静谧
酒杯亏空又盈满，好似在宣泄着什么
许是酒气上头，昆燕度有些不清醒
“你喜欢这儿吗？”他轻声问，也没等安梧月回答，他又接着自顾自道，“反正我不喜欢”
“从小到大，我在这些繁华锦绣中从来没有找到过自己”
“就像是一个笑话，别人说我是什么样，我就是什么样”
“……呵，你说什么才算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呢”
“我总觉得我周遭的一切都虚浮的可怕……”
就算父母是青梅竹马又如何，母亲还不是只是一个妾室，无依无靠，只是凭着那点虚无缥缈的爱意成为着别人的菟丝花，就算父亲偏爱他又如何，五岁那年，父亲出远门，家中只剩母亲和大姨母，哥哥把他关在了柴房两天两夜，就算是昆家小少爷又如何，没人敢放他出来
母亲为求情，在大姨母院中跪了一夜，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大姨母家世显赫，府中下人没人敢得罪她，那时，没人敢跟父亲通风报信
这乌泱泱的数十载，这样的事数不胜数
他只是想和母亲好好活下去，又做错什么了呢？
这些暗地里的折磨，他不相信父亲一概不知
既然不制止，那跟纵容又有什么区别呢？
面上和和美美的昆家，内里也不过是中空败絮
这些虚假的表象令他窒息，但他却不得不成为其中之一……
“说不上喜欢，但也说不上不喜欢”，女孩清冽的声音打乱了昆燕度的思绪
“在哪来说，与我而言都一样”，她没有完全意义上的家，幼时生活在宫中，奈何年纪尚小，记忆中也只是孤零的片段了，少时与戚雾北待在一起，所住之处于她而言也只不过是一个宅邸，后来长大了些许，时不时回药谷，路途奔波，从未在一个地方待久，她没有归属感，又或者说，她从来不需要，在哪里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也许在潜意识里就习惯了奔波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在意就都不重要了”
安梧月跟昆燕度碰了一杯，“有些时候，能维持的虚浮你又怎能确定这一定是假的呢”
“就如这些时日，你说我们是真是假呢？若不说穿，我也能当这是真”
这句话着实让昆燕度愣了几秒，随即他反应过来，轻哂道：“你……猜到了？”
安梧月只是轻嗤一声，没作回答
思虑片刻，昆燕度想着兄弟再救你一次
“其实……也并非完全是你想的那样，好歹我也是从小都在大都带着，要是你遇到什么事我也能及时帮衬……”
安梧月一口干了见杯底的酒，又给自己续上了
“哦……”，这样不咸不淡的一声反而弄的好像是昆燕度大题小做了
额……
“唉，我倒也不是为他辩解，但是他确实没有恶意”，昆燕度有些词穷，本来自己情绪有些波动，说了些矫情话，这下好了，真成坦白局了
安梧月抿了口酒，摩挲着杯口
昆燕度这几个月时不时就在她身边转悠，说是陪她解闷，安梧月倒也不想拆穿，她也没有天真到以为昆燕度真的就是来给她解闷的
这必定是江符叙的意思，只不过昆燕度为人也确实有趣，两人也能聊到一块儿去，戚雾北离开大都之后她也确实无聊，也就没有排斥昆燕度的靠近
说是解闷，不过是变相的监视
“我又没有怪他的意思，要是我真的反感你的接近，你觉得你还能有机会出现在这？”
听起来很狂妄，但此言确实不假，以安梧月的身手，打昆燕度十个都不是问题
“我只是觉得，这样提防着不累吗？”
安梧月到底不是在深宫中长大，虽说心思也不简单，但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昆燕度也不知该如何去解释，江符叙这人，能走到现在，真的是非常非常不容易
短短几月相处，他也算了解了安梧月的性子，是个坦率的人，若不是牵扯太多，他们应该会是很好的朋友
只是这个世道中，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和言不由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