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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卷 · 郫隍女 · 上(1 / 2)

小县城里不知从何时起流浪着一名女子,看不出其具体年岁,亦无人知其姓、名、表字;只结因其常常以花苞艳绽的藤蔓作绳捉发扎头,故而就得了个诨号,被一众闲散轻薄之徒唤作“花姑娘”,城中百姓则多称呼其为“花儿”。

花儿,说其是乞丐,其又非乞丐,说其非乞丐,其又却只是稍微微有点点小区别于乞丐。什么寺前庙后坟墓旁,什么屋檐下,什么桥洞中,什么草堆上,禽舍畜圈,这儿那儿、那儿这儿的都是她的宿处。无论谁家,但有红白之事,必有她的身影,只为几顿好吃与好喝,得几日腹饱;寻常之时,或进小饭店,或进大酒馆,或进闾阎家,路边铺摊,那是见坐就上,见饭就吃,完事儿就走,虽是如此,却不招人嫌恶,反而颇使人心中悯怜,何故,皆是因为其身上有气力、眼里有活计,帮这个助那个的,什么打扫庭院、担水劈柴、洗碗涮碟、擦桌摆凳等等等等,见则必干,千、则必尽精心且竭全力。

此一日,冬将数九,时近基督教会耶稣圣诞节期,忽有一行奇装异人进得城来,穿行在县城大街之上,惹得过往百姓纷纷驻足。那一行人中,为首者穿着一身红色基督教服,教服还兼有黑白二色,一手托圣经,一手执权杖;其后左右二人,则各自穿着一身白色基督教服,教服还兼有黑红二色;再其后又六人分列左右,则各自穿着一身黑色基督教服,教服还兼有红白二色;又再其后则是一众身穿着以绿黄蓝三色主次间杂的基督教服的使徒;使徒之后,可见一些熟悉面孔,他们则都是附近大小教会的主教、神甫和牧师。

队伍刚刚行至十字街口,蓦地里有三个飞人,不知是从何处飞来,是左也是右,是前也是后,越过夹道人墙,直直地径向队伍前端飞去;怎么就这么巧,还就是那么巧,像是一种配合的默契,又像是一次周密的计算,更像是一个筹策的阴谋,三个人,呜呜嚎嚎,由上而下,身不由己,一人砸倒一人,正正好将队伍最前端的三个人砸得是四脚朝天、是喊哧咔嚓,霎时间地上就有了六个打滚儿悲嗷之人,慌得几名穿着黑色基督教服的人员赶忙箭身抢步上前搀扶;人家自然是去搀扶人家自己人的,至于那三名飞人,人家不仅是没管没顾,甚至还、是故意不是故意地、碰上了几脚,磕上了几膝几肘;至于那一众身穿着以绿黄蓝三色主次间杂的基督教服的使徒,顿然如凶神恶煞、猖妖厉鬼一般,举手抬足间就要拨开围观人群,意欲出外揪出“凶手”,而后捉捕回来就地“正法”,哪儿知那人群他们越是拨扯就越是堆长、那人墙他们越是扒拉就越是高厚,折腾来折腾去,最终他们谁也没能钻出人群、翻过人墙;所幸那红衣和白衣都只是轻伤并无大碍,所以骚躁平息,队伍继续前进,向前又过了几个街口后,拐了个弯儿,就鱼贯而入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圣基督大教堂。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所有人又都不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甚至于他们自己,也不是那么的清楚明白自己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数月之前,圣基督大教堂的大主教鉴于各地的反传教反耶稣活动屡屡频频,大有爆发大规模流血冲突的态势,故而便携周围各大小教堂的主教及众神甫和牧师,在圣基督大教堂前与内陆教会公举的总代表,中华三教会儒教堂的首席会长一言大师,相约畅辩,妄图借此以文斗平息武斗,以辩论制止矛戈。

一言大师,姓童,名川,字平山,襁褓之时即遭父母遗弃于荒山沟内野草丛中,幸遇一疯和尚、一癫道士将其拾捡,后养育成人;因其罹患侏儒之症,至今身高仍不足三尺,然其禀赋卓异,能一目十行、一览而成诵,究其腹中经史子集,若叠书建阁,当能砌起三十三层。

大主教与一言大师的约辩原定一日,然而一场畅辩足足持续了有七日,七日间两边双方以教入题,互相谈天、论地、议人、说鬼,宏至宇宙观,微至波粒观,一言大师只以实评事,不偏不倚,不褒不贬,侃侃娓娓,有理、有力、有节,圣基督大教堂方竟然没有一场一阵能够辩胜,皆是惨败,连个惜败都没有,之后圣基督大教堂前大门便一闭不复再开,只留教堂后一小角门供人员出入,直至今日,这前大门才又重新打开。

七日之辩,观众之中始终站有一人,其人如鹤立鸡群、鸡在鹑里,常人多比其胯,鲜及其腰,更别说逾其肩背了,此人非是旁人,正是花儿。花儿看似是在听辩,实则是在观辩,她就是为贪图一个热闹而来的。想那一言大师年逾百岁、学逾百年,可谓通古贯今、荟萃中外,早已是宽容百家而成一家,精粹百言而成一言,其一家之一言,即百家之众言,所谈所说岂是她一个目不识丁、胸无点墨的小乞丐能懂的。

人群之中还有三人,总是出现在花儿的正对面,也如花儿一般惹眼;其实这三个人若是分散来站,也是泯然众人矣的,但是他们仁却偏偏总是站在一起,彼此还如影随形、跬步不离。话说这三人,两个矮胖,一个瘦高,两个矮胖者远看就像两头站起身来的大肥黑猪,若是近看,那就更像了;如果说那两个矮胖者是肥猪转世,至于那一个瘦高者,那简直就是细犬成了精,姑且就算作是他的脑袋大吧,整个身体怎么就能都和脑袋一边儿粗呦。就想象吧,两头身高四尺五六左右的大肥黑猪中间夹着一条身高五尺六七上下的高黑细犬,这怎么能不惹人眼呢。

那瘦高者唤作贾正经,两个矮胖者分别是他的大哥贾仁、二哥贾义;那日十字街口的那三个飞人,就是他们哥儿仨。

细说这哥儿仨,长得不像个人,做的事儿,那就更不是个人了;然而,但是,圣基督大教堂的后花园里,那儿可是有人家哥儿仨的铜铸等身塑像的。凭什么,为什么,这话就得说到那一年的那一月的那一天,一名传教士来到小县城,第一晚,他就被人给偷了,而且还是被偷得就只剩下了一条裤衩子的那一种,然后这名传教士就去到了县衙报案,县太老爷一看是洋人,当即送金赔罪,而后立即命三班衙役尽数上街搜捕窃贼。不日窃贼归案,不出意料,正是贾仁、贾义、贾正经他们哥儿仨。县太老爷本欲当着传教士的面将他们哥儿仨直接杖毙以求传教士能谅解,哪儿成想这传教士竟也会个以德报怨,不仅替他们哥儿仨求了情,还把县太老爷送自己的金银尽数又送给了他们哥儿仨,然后这事儿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事后,这哥儿仨又把金银,完璧归赵,托了个借口送还给了县太老爷;紧接着心中一盘算,互相一嘀咕,便就假借他们是受了县太老爷的堂谕,要给传教士做仆役用以赎轻他们所犯下的罪过,就这样死乞白赖地跟了传教士,随后他们就成了小县城内最早最先的基督教使徒。

小县城内有一处宝地,被这名传教士相中,意欲在之上修建教堂,然而这块宝地早已经有所属,是属于城中最大的一家粮行的大掌柜的。这个粮行大掌柜姓王,名瑞,字丰年,时龄刚知天命,娶有一妻,纳有两妾,养育有五男二女;父母双亲俱健在,年岁将近耄耋。想他王家,世代粮商,十世单传,只在他王丰年这儿,枝开叶散,所以那块儿宝地,就是他王丰年买来准备要兴盖新家宅的,之所以还没盖起,全是因为其将盖之时适逢涝灾、旱灾、蝗灾齐来,连续三年,连续三灾,三年之内,王丰年真真的是散尽家财,乃至于背贷负债,以一家之资,保得一城之百姓,无一日三餐有缺,无一餐肚腹不饱,毫不夸张地讲,就是那城中流浪的乞丐,三年下来,都让他给养肥了几斤。

传教士先是找到王丰年,表明自身愿意以城郊十倍于宝地大小的良田交换宝地,并另附金银;王丰年自然是不答应的,那块地,可是一块是个风水先生都说好的宝地,其实考量之中这倒还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早都已经预办下了所有的砖瓦材料、也请好了工匠师傅,就等着吉日吉时,这就破土动工呢。于是乎王丰年便就以城郊十倍于宝地大小的良田作资,施舍给了传教士,另外还并送给了传教士金银币钱若干,以此回绝了传教士的请求。

王法何在,公理何存,良知还有没有。城郊十倍于宝地大小的良田,他传教士收了,若干金银币钱,他传教士也拿了,完事儿他传教士就以亵渎圣教的名义把王丰年在县衙大堂上给告下了。王丰年,人称王半城呀,这个半城可不是说他有半城之富,而是赞誉他对一城之民有半城之恩泽;这话还可以这么说,在这个县城里,在那个时局下,他传教士无论告谁、无论告谁什么,都能告的赢,甚至于他就是把县太老爷给告了,县太老爷都会当堂向他认错赔罪,自罚以赎,唯独这王丰年,他传教士就是再越级、再越几级往上告,他也是只能告。因于“不可衅自我开,转滋口实”的对外政策方针,他在哪儿告,那儿都会倾力受理,然而他的这个告是不会、也不可能会有任何结果的,至少他的目的,他是达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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