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轻抚地动作继续,他目光微沉:“想他了?”
温絮点了点头,然后又摇头:“想,却不敢想。”
爸爸刚去世的那年,她时常从梦中惊醒,每次脸上都挂满泪水,醒后便再也睡不着,导致第二天精神恍惚,干什么都提不起劲。
从那之后她就不敢去想了,爸爸仿若能感应到一般,再没出现在她梦里。
温絮从他怀里抬头,低低开口:“你还没见过我爸爸吧,等我出院了,我带你去看看他。”
陆时谦垂眼,抬手捋了捋脸颊碎发:“好。”
温絮重新窝进他怀里,闭上眼睛轻语:“其实有些方面你我爸爸很像,很细心,也善良,他从不因为自己深处高位,就看不起身边任何一个人。”
就算爸爸与公司员工同时出席学校家长会,他从不以老板的姿态跟人交谈,而是以一个父亲身份在和他人讨论孩子的学习问题。
爸爸总说人与人之间是平等,都是在为生活而努力。
陆时谦也是这样,之前她叮嘱他不要出去责怪魏哲,其实就算她不说,也知道他不会。
某个瞬间她又突然难过起来,老天为什么就不能善待好人,偏要那么早就夺去他的生命。
如果爸爸还在,她是不是还可以趴在他肩膀上撒娇,不依不饶要他买各种芭比娃娃。
温絮吸了吸泛酸的鼻子,眼眶控制不住的红了一圈:“陆时谦,我想爸爸了,很想很想。”
不知道是几点把温絮哄睡着的,看着她安稳入睡后,他这才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
门外站着等候多时的黎叔,看到陆时谦出来,上前轻轻颔首:“二少,通过有关部门的配合,已经找到肇事者的行踪。”
陆时谦回头看他一眼,示意他继续。
“肇事者真名为李严,55岁,是北寻本地人,家中父母早逝,妻子也在二十年前跟他离婚,之后他跟道上的人混过一段时间,只是没多久就隐姓埋名过起了独居的生活,话不多,也不跟人有过来往。”
黎叔停顿了下,看了眼陆时谦,声音低了几分:“八年前他有过一次车祸逃逸,所撞之人正是太太的父亲,温儒平,这次的作案手法跟当年相似。”
陆时谦看着窗外的目光转向他,目光沉冷:“是蓄意谋杀!”
黎叔没说话,只点了下头。
陆时谦深吸了口气,又问:“黎叔,你应该查到幕后黑手是谁了吧。”
黎叔既然能把他的信息查清楚,就肯定知道,在李严背后操作这一切的人是谁。
“不敢确定,但所有信息都指向了温家。”
大家族里,有权有势的都会有人动歪脑筋,手足相残的也不是没有,只是没看到有谁家闹出人命。
八年前,时间不长不短,却能把事情掩饰得毫无痕迹,若没有极强的心态,没几人可以做到。
听到事关温家,陆时谦心脏微缩,如果让温絮知道真相,她该怎么办。
“把人找到,问清楚这一切。”
黎叔点头:“已经派人过去了,若没有意外这两天就能找到。”
陆时谦把头转向窗外,淡淡出声:“辛苦了黎叔,这事先不要跟家里人说。”
事情真相还没查明,他父亲那边还是先瞒着。
“知道了,二少。”
走廊上回归深夜的寂静,天空乌云密布,狂风卷起,预兆出天亮后的不安宁。
温絮是后半夜睡着的, 或许身边有让她安心的人,再无梦境纠缠。
迷迷糊糊间, 耳边传来稚嫩的娃娃音,很熟悉,她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轻动眼皮睁开,就对上陆斯奕那双灵动的大眼睛。
“哎,小婶婶醒来啦!”
温絮睡眼惺忪的状态彻底被这小家伙喊醒,抬眸环视一圈, 才发现陆家人都过来了。
她忙撑着床垫坐起身,被陆老太太抬手阻止:“不碍事,就这么躺着吧。”
“奶奶你们怎么都来啦。”
温絮看着这一大家子人, 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唇角, 她其实也没伤得多严重,只是陆时谦不放心, 就要她住院再观察两天。
陆家人这么兴师动众过来, 她还有些彷徨了。
“你出车祸这么大的事, 我们不放心,必须亲自过来看看。”
老太太偏头打量她脸上的伤, 心疼咂舌:“哎呦,你这张漂亮脸上可千万别留下疤痕, 结痂后赶紧找个美容机构看看去。”
陶宛茹接话:“放心吧妈,这方面我有认识的朋友, 出院我就带小絮去看看。”
被大家这么关心着, 温絮心里暖暖的, 蔚然的感动在心里聚集,勾唇笑:“医生说后期会做修护, 应该不会留疤。”
说了半天话,温絮才发现没看到陆时谦,试着问:“奶奶,陆时谦人呢?”
老太太见温絮刚醒就忙着找她孙子,心里高兴坏了:“在门外呢,跟他爸和他哥聊点事。”
话音刚落,陆时谦的声音就从门口响起:“我在。”
几人闻声偏头,纷纷给他让出一条道。
温絮看陆时谦出现,嘴角下意识扬起,可看清他脸上浮出的疲惫,眼下还泛着淡淡乌青,笑意收敛:“昨晚你没睡吗?”
“睡了。”
见温絮作势要起身,他忙上前扶住她后背,顺势给她放了个枕头。
“真的?”
温絮半信半疑地凝望着他,眼里冒着心疼,从认识他以来,她就没见过陆时谦满脸疲惫的样子。
而此刻的他,仿佛一夜之间沧桑了很多。
“奶奶他们带了早餐过来,我抱你去洗漱。”陆时谦转移话题,俯身就要去抱她。
温絮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没让他抱,余光瞥见病房里站着这些人,不好意思:“……我自己可以下地。”
她是胳膊有擦伤,脚又没事。
陶宛茹见状,弯唇招呼大家别围在这,没事去沙发坐着,还不忘朝陆斯奕招手:“奕奕不是要帮婶婶切水果吗,快跟奶奶走。”
“好嘞,我要切水果给婶婶吃。”
温絮看着一大家转移到沙发区,这才下床跟着陆时谦进了洗手间。
“奶奶他们什么时候过来的?”温絮边刷牙,边回头问他。
“刚到没一会儿。”
陆时谦用温毛巾帮她擦脸,动作轻柔又不敢大面积擦洗,小心翼翼,像在照顾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男人垂眸认真的模样好贤夫,温絮没忍住踮脚,在他唇上亲了下:“谢谢老公。”
陆时谦动作稍顿,心情复杂地看了眼她,浅浅勾起嘴角:“不用谢,应该的。”
温絮笑着蹭掉他唇上沾染的牙膏泡沫,心情美好地转过身,继续去刷牙。
等洗漱出来,桌上已经摆好早餐和各种切好的水果。
病房里就温絮跟陆时谦没吃早餐,两人拉开椅子落座,慢条斯理地吃着。
只是刚吃到一半,问外响起敲门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寒暄。
“亲家你们也过来了。”
老太太站起身,笑着跟温立德握手:“瞧瞧,大家都赶到一起了。”
“得知小絮出了车祸,我们不放心,赶过来看看情况。”
温立德声音响起的那一瞬,温絮送入嘴边的粥忽顿,忙把勺子放在碗里,刚准备站起身,手腕就被陆时谦抓住:“没事,乖乖吃你的。”
“……”
温絮愣了下,余光瞥了眼房门口,这才发现不仅爷爷来了,连二叔二婶也提着果篮往里走,冯芳紧跟其后。
此时两家正在门口相互寒暄,还来不及往这边移动。
但能看出来她母亲脸上布满担忧,说话都有些心不在焉。
温絮老实坐下,跟他窃窃私语:“我们这样坐着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
陆时谦夹了个虾饺放她碗里,温声叮嘱:“吃吧,凉了不好吃。”
“……哦。”
温絮低头咬了口虾饺,细细咀嚼着,却抬眼悄悄打量身旁的陆时谦,总感觉他这会儿态度怪怪的,要搁以前,他肯定礼貌上前去问好,不像这般不冷不热坐着不动。
“小絮,没什么大碍吧。”
耳边突然响起爷爷的声音,温絮条件反射地站起身,这次却被温立德拦住:“坐着吃饭就行,能看见你好好的,我们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