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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教诲20(1 / 2)

拿剑的士兵对自己想到:这可能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单独出现;这时,所述的这个女人正在他和约一万五千名男人的注视下,缓步走向大厅中升起的台阶,通向她的石背椅子。她的头上戴着一顶浅黑色的冠冕,而她像他,以及更多自觉用士兵这一称号覆盖了自身一切的男人近来已经隐约熟悉的那样,低着头,身穿白色长袍,只有抿起的嘴唇,还略微透露出作为活物的熟悉感,因为,士兵心想,事实也几乎如此——她和他们是如此不同,乃至于将她视为他们的同类,只不过和他们的首领一样是有点高高在上的一类,到底是十分困难的。她究竟是什么;这个问题正随她的脚步,护养着一柄喋血颇多大剑的士兵的想法,以及在场成千上万人——男人——疑心重重,或者烦躁易怒的眼神的汹涌起伏而成型。他们想着。有些想着她的肩膀,有些想着她的脖子;有些想着她在长袍下的腰和腿,另一些想着她那独特柔软的声音。所有这一切集合成了她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而此时她还近乎未知,还未开口。拿剑的士兵看见她转过身,露出了那双眼睛,在黑色的冠冕下面,显得柔和而明亮,令他想到垂死者痛苦而衰弱的湿润,恰好映照着一个明媚的晴天;那是在她开口前的一刻。他能观察得这么仔细,有赖于他站在高台下离他不远的位置,而这样一个硕大,空旷的大厅,容纳如山如海的不安灵魂,此刻都不免被裹挟在她将要张开的嘴唇中,使这片刻寂静变得如同一战止息后的原野一样无垠漫长——他无法控制他那思绪的游荡。因为,说到底,这是他的习惯。一个刻在灵魂里的陋习,如果他还剩下灵魂的话——那感觉像是遥远的昨天了:他站在这里,可以看见她的眼睛,感到她的瞳孔容纳了空气中的寂静。那站在远处的这些男人,他们看见的又是什么呢?一具孱弱的身体将要发号施令,而那两个穿红,穿白的万乘之主,满脸嘲弄和对白痴的宽容,看着她么?是了;士兵想到。他们难免对她颇有轻蔑,因为那无外乎是个模糊的白色光环,像是预示着败阵的狂热雷雨,正在原野上聚集。而他们是不可避免地要随军出击的。

他看得很认真——是的。他。这一刻的寂静还够长吗?足够他解释他是谁,他为什么要注意他,而他在干点什么,然后再次回溯:这原因,这结果,这后果,这形象,这暗示。听起来难以置信,考虑到历经战乱他还留有不见伤痕的人头,安然无恙地呼吸,结局却满脑子飞舞,七零八落着此类胡思乱想——但这是真的。一切都。士兵仍然保有一颗混乱而冰冷的头脑,而这一刻的寂静漫长,乃至他这么想的时候,头就已经抬起来了。他,这个站在他身边的男人比他高上半个头,而他又站得比他高一些,下巴也很罕见地,和平时相比也是轻轻扬起来的一个角度,为着他感到他也要抬起头来才能看见高台上站的这个女人,她在这一刻鼓足了勇气,正要张开的嘴唇。他正在看她,而士兵在看他,而他,长期以来同他不能说是不熟悉——你记得他抱着一把剑,而通常他被人称为,拿着剑的士兵。这把剑正是这个男人的,个中人情和象征联系经此暗示似乎显得十分清晰。“你是他的仆人?”有人可能这么问。“他的能力只够服务。”更多人直接这样猜测完毕了。但即使他通常不会说出口,他应该说,噢,不,朋友。我是自己选的;他是自己选的——而他时常和这柄剑主人待在一起,认定这一刻他的表情最常见在他们行进在两山分脊上,天空洒落遮蔽视野的雨水,而他还执意要看点什么的时候。“看什么呢,您?”他会问。但没什么。千真万确,通常都没有,尽是鸟啊,云啊,被风卷起的落叶那类的东西。他看上很久,一言不发,但愁容,要是他真有什么表情,应当该是满面了,像是这些他无法抓住的东西是他想要的,而每见一次,他的灵魂也就跟着它们走了,所以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士兵注意到他的话越来越少,而他养护这把剑倒是越来越勤快了。此起彼伏,月盈月缺。人生命难道不也有轨迹?这是一种广泛的情感体验。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已经知道如何处理。——他注意到他此时就是用这样的表情看着她的。

“我看见这些平台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好像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似的。”她开口了,因此,士兵将头转了过来。他听见她声音迷人的颤抖。迷人,他之所以这样说,因为这种伴随状态可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他们大多喜欢这种声音,因为这预示着对象的软弱,易于击倒,身体很快出发去找下一个,同时不带什么精力和皮肉的损伤。对动物来说情景竟然没有多大差别。如果你见过狼群捕猎,你会记得它们抓的就是跑得最慢的那一类。在石块上腿的磕绊,此时在他的脑海里连绵成音声的断裂和起伏。他听过她说话,几次,即使没有这颤抖,或许她的声音仍然带着别处不见的新奇感,当他已经习惯了沉默,吆喝,咒骂和恐吓之后,她是新鲜的。她在轻声细语,同时,她在害怕。“但我——”然后此时是一个明显的停顿和犹豫。她在害怕,而她频繁地做这件事,所以原谅他吧!他笑了。她需要原谅太多人在听见她的声音后像心里被拨动一根弦一样,说着,她在这里;而下一次,他们问,她还在这里?真不可思议...

“但我没法忘记发生了什么。”她终于说,背都挺直了些。她感到自己不得不说。“我向你们承认,孩子们,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景。我见过森林里的豹子捕猎,狐狸咬着野兔,但不是这样的场景。这是种兽性——原本就不该在你身上出现的那一类——”她看向他们,转头,看向每一个方向,他们看着她,她就迎接他们的眼睛。她的声音变高了些,“如今还过量了。我的孩子们,你们显然误入歧途。”

她停了停。士兵听见,大厅中涌起的低语,夹杂在建筑中部空洞,风和两旁断裂墙体彼此切割哭吟的声音里。他有提过这个空洞吗?没有,那也无所谓——他来这个集会是来得早的,人还只三三两两,声音压不过这个中央大洞中传来的风声,像埋怨和绝望并行的哭声,但又沉又低,不像人惯常所见的那种军营男人喝酒后的嚎叫;他从没听见过这种声音,自然也从来不知道这种悲伤;它同时也是冷的。他拍着自己的肩膀,觉得人少了,也不好——又寂寞,又冷,只可惜这世上人越来越少了。那也没办法呀!一路走来,他也没法给每具尸体上都栽朵花...花比人还多...“您来得很早。”——他来的时候,他如今身边站的这个男人已经到了,他就一边哆嗦着,一边和他打招呼。他向他点点头。“您在看什么呢?”他指指上面那个大洞;他不是很擅长说话。“噢,真的是很特别的一个洞。”士兵说。“它为什么存在呢?干什么用的?啊。”他自个感叹道。这么看天空,就像从地底深处的一个井口里看它,又高,又遥远,还无比寒冷,充满嘲笑,但因为人已经失去了一切,在这黑暗的井底,只能无尽地仰望它了,这攀升无垠的天空...“——我说它有点像树的年轮。说不定这房子会自己生长呢,越来越高。一直长到天上去。它是座非常气派的屋子。”对方点点头。他一直没说一句话。

——剑,士兵感到,被从他手上取了下来,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砸到地上去了。

他侧过头看着这个男人扶着剑柄;士兵自己的脑袋也被这巨大的声音震得晕乎乎的;窃窃私语确实停了,全都看向他们这个方向。“肃静,肃静。”士兵只好说,“显然诸位的声音太大了。”

他还是没有说话。士兵习惯了;他是这男人的舌头,虽然他以前还没这么沉默,不爱说话。而他似乎有一定倾向让所有人和他一样不爱说话。声音停了。她能重新开口,自始至终也没看他们这方向一样,虽然她的手臂,士兵看出,开始打起了抖;他看见在高台的另一边,白龙王在微笑;他的左边,血龙王已经乐开了花。他多爱笑啊!这种天性似乎也是独一份的,显然不被台上这个女人所分享;他认为如果不是刚刚他分了太多心,应该能发现她的表情是怎样从犹疑,一举变成了悲哀——那很奇怪。士兵承认。悲哀和畏惧不常一起出现...总得来说,悲哀不怎么常见...她这时转身,向高台后背的椅子走了过去。

“你们更习惯畏惧,我看出来。”她停下脚步,在那张椅子旁,低着头,开口道。“你们的反应,对刚刚那声巨响,是多么强烈啊。这巨响就来自那天砍掉了一个孩子头颅的剑。对那个孩子,谁也没有哀悼,但你们害怕这把剑——我不了解这把剑,我承认。”

当她抬起头,他就看见她的眼睛了——他不是看过很多次了吗?不过奇异如此,他总归还是觉得每次看,他都感到有些不一样。有些时候畏惧多些,有些时候则是天真。更多是大约是悲伤了罢?在这么一个她不了解的地方。这又是什么呢?他辨别不出来,只好听着她说:“我不了解。”她叹气道,“我也不了解你们。之前,你们告诉我你们的经历,我无法想象,而现在我看见了,却也还是无法理解,仍然,我希望你们能听我的这段话,即使它们对你们来说,可能没什么道理...”

她的手抚着椅子的扶手;石作的椅子,比她的人还高,即使对这些男人来说,也是敬畏的对象,为它的颜色是那样沉重而在黑色水面上又显出遥不可及的庄严。有两座椅子,而她就在它们面前开口,说她希望他们能改变他们的方式。他们生存,行事的方式,他们相信,认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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