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钟。
一座偏僻的海岛。
春晓坐在海边的礁石上,怀里抱着小诺的骨灰盒,久久地看着海平线那端泛着红晕的夕阳。
海风吹散春晓的长发,有几缕飘进眼中,干涩的眼睛却流不出一滴泪。
“姐姐,还记得十五岁那年,我遇见了天使一样的你,那时你是我黑暗中唯一的光。我给你读书,教你识字,给你我懂得的所有。你总是捧着我的脸说‘谢谢我的好妹妹’,你不该仅此而已,你值得更加优秀——远比你想象中更加优秀。记得你十八岁生日那年,我送你一套《石头记》,你欢喜得不得了。后来这套书成了我们聊天的‘常驻嘉宾’。”
春晓轻轻笑了笑,入夜的晚风温柔地轻抚着她。
“记得那天我们聊到黛玉的死,你突然好认真地说:‘等我离开人世,我希望我的骨灰被撒到大海里’,我问你为什么,你说‘这样也许就能感受到活着时感受不到的自由吧’”
春晓从礁石上小心翼翼地走下来,踩在湿软的沙滩上,一步一步走到海边。
她抬起头,想看一看夜空的星,无奈今晚夜色晦暗,不见星辰,连月亮似乎都躲了起来。
春晓打开手中的骨灰盒,盒子里只有一片灰色,细碎如软沙,春晓的眼前浮现初见小诺时惊为天人的一瞥。那张脸与这团灰色不断交替重叠,直到一团模糊。
至此,春晓的眼泪终于止不住落下。
“姐姐,我还欠你一句话:我不怪你了,我原谅你了。姐姐,现在你终于自由了。”
海风骤起,似乎听懂了春晓的话,小诺的骨灰转瞬便弥散在海浪中。
曾经,小诺是春晓的至亲,曾经,小诺也是春晓的至恨。后来不知从何时开始,对于小诺,春晓只有初识的欢喜以及最终的怜悯。
太需要爱,也太缺少爱,这样的人注定会被爱反噬。
第二天中午,春晓回到家坐在沙发上的一瞬,她突然感到从未有过的疲惫。
祈天一刚睡醒正在刷牙,看到春晓后急匆匆漱了个口后便走了过来。
“怎么样,累了吧?我熬了粥,你喝点吧。”
春晓没有作声。
“对了,公司那边的财务说联系不上你,就给我发来了上个季度的报表,说是需要尽快审批。”
“等会儿再看吧。”
春晓在心里默默叹气。沉重的身子更觉沉重。
“老婆,你怎么这么没精打采的呀?一路上累坏了吧......”
春晓突然暴怒:
“祈天一,我刚送走我最好的姐妹,你指望我心情能有多好?可不可以不要来烦我!”
祈天一被眼前的春晓惊到了,惊讶之余,他不解地反问:
“你所说的姐妹是那个害你毁容、害你名誉扫地的女人是吗?她配吗?她难道不是死有余辜吗?”
看着祈天一的脸,听着祈天一的话,春晓只觉嗓子像被突然塞进一个馒头一样堵得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一句话都不想说。想到小诺先被洛渊后又被祈天一当成棋子,最终成为弃子后连起码的尊重都得不到,她忽然有种再多看祁天一一眼都恶心的心情。
春晓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半晌,她看着祈天一,冰冷地说了句:
“我们离婚吧。”
月上梢头。
暗夜里的墓地透着阴森。
春晓已经蹲在映冬和知夏的墓碑前好几个钟头了,双腿渐渐麻木到失去知觉依然不肯起身离去。
她什么都不说,就只是在妈妈和知夏阿姨面前久久地沉默着。她知道即使什么都不说,她们
也什么都明白。
一阵来电铃声打破浓重的夜,春晓着实被吓了一跳,捂着“嘣嘣”跳的心脏,春晓接通了电话。
“仕儒。”
赵仕儒听得出春晓的情绪,担忧地问:
“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